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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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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有桃花树,于归而植,今已枝木亭亭。煮花当茶,煎叶为羹,尽皆一时笑语。

    这是温柔而平淡的岁月,不知绵长,不见久远,只是日复一日这般过。

    屋子外头的桃花开了好几茬,平素写的字儿积了厚厚一叠,几乎已经忘了在京师的那些年月,有好多日子没想起过它们来。

    忽而有一天,故人来书,也只当没瞧见过。

    韩臻的手书放在案角,好几天也没人去动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那份书信渐渐落了一层薄薄的尘土,风吹在上面,也有些微痕迹。那不是圣旨,更像是一封家书,用浅浅的笔墨写了,在千里之外生尘埃。

    至于送信的人,谁知道他送到没有呢?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见人的事,这人许是功夫不济,在途中遭了山贼路匪,谁知道呢?

    卢子尧再来的时候,赵麒正在让刘长卿给他梳头发,他被拦在院子里好一会儿不让进。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等,等他们慢慢地梳完。

    他这些年多半都在另一个人身边待,也算是许多日子没见他们,这两个人变化并不怎么大。许多年前坊间曾形容逍遥侯“空明流光”,如今看来也仍是合当。

    刘长卿偷偷抛了一个笑给他,意思大概是请他一会儿留下坐坐,不用理非鹿偶尔的起床气。

    这位好友一贯好性子,素来宠自己恋人宠得没边没沿,卢子尧自问当年若是自己遂了那点不知所谓的小心思,是不及他对赵麒一半儿的好。

    但是这时可没办法领这分心意,卢子尧打袖子里摸出一张捆得好好的书信,临行前,罗轻舟叫他不许偷看,他自然肯从命。

    赵麒伸手把书信接过了,抽开来扫了几眼,容色仍是平淡的,卢子尧瞧不出什么风吹草动,当然,他若是瞧得出,此时也不会在这里做信使。

    却听得赵麒淡淡道“与那位大人说,我知道了,谢他相告之情,来日必当奉还。”

    他的语气平和,却莫名有种叠冰砌雪的霜冷之感。卢子尧暗自打了个颤,莫名思及,自己上回听见赵麒拿这种语气讲话,已经过了好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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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是长住,你跟着去做什么。”

    “那可不行,京师漂亮女子那么多,你回来时要是孩子都有了好几个,我可怎么办?”

    赵麒没话可说,想伸出手去摸摸头已示安抚,对方却已经整个人扑到他怀里来,温热气息吐在他肩上,像小小的羽毛吹过去,细微轻小的绒毛拂在他心上。

    不论多少次,反正从来就对这种小孩子似的撒娇没什么办法。

    “我要跟着去,不然把你丢了怎么办?”

    赵麒十分想说,自己一个挺大的活人,怎么会丢了。然而他也只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什么话。

    “那你觉得那个药带多少合适?”

     “……”

    外间,窗口吹来的风飞过桌案上薄薄的书信,隐隐间,从夹层里现出熟悉的字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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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经过如何一番鸡飞狗跳上下折腾,一行人终究是上了路。赵麒坚持简装便车,只有少数几个侍卫随行。翠儿几乎把眼睛哭花了,赵麒理都不理她,她这些年早嫁了人,孩子都快长到桌角,哭起来仍跟当日那个初进丞相府的小侍女没什么分别。

    倒是刘长卿笑着安慰了她两句“好了没事你家老爷有我看着,不会冻了饿了,且照顾你家小不点去。”

    赵麒看了他一眼,自顾自上了车,过会儿飘来一句“再不上来便不等你了”。

    “哎~来了来了!”刘长卿飞快地爬上了车,还不忘转过头来给一众送出门来依依不舍的众人一个笑,“我们过段日子就回,大家且忙各自的去吧,这几天少爷主事,有事问他。”

    赵麒随意抽了本书翻着,刘长卿挤到他身侧,脸搁在他肩上和他一起看,时不时发几句议论,有的十分荒唐,然时而也有颇精妙之语。

    赵麒想起来好几年以前,镇西军班师回朝的光景。那时候刘长卿便这般贴在他身侧,好像怕离开他一分,相处的时日便少一分。此时情景与那时太过相似,一时竟让他有时光回溯之感。

    “非鹿……这本书,我们是不是看过?”

    赵麒才惊觉自己迷思之间,竟取了本当年回程路上瞧过的话本来,当时曾笑人痴心情怨,而今推人及己,也并未强出许多。

    “晓梦蝴蝶原非恨,一段相思未肯休。三生痴念都老却,归来记取……旧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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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刀兵相击声时,刘长卿几乎是立刻冲到窗边想瞧瞧情况。赵麒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淡淡道“不许动”。

    府上带来的侍卫纵使手底下功夫不虚,也终究抵不上对方人多势众,兼之武艺高强,没过一会儿,抵抗声便弱了下去。

    又一会儿,一位黑衣人上得车来,还不忘行了个礼,当然,手中的兵刀可并不曾放下。

    “小人自是不敢对侯爷无礼,但也请配合,交出我家老爷想要的那东西,大家各自相安无事,岂不是两全其美。”那人笑了一笑。“听说侯爷与夫人感情甚笃,若是事急,自当从权,我们也只好对尊夫人失一失礼。”

    说着,那雪色剑锋便向前递了一递。

    赵麒忽然伸出手去,黑衣人未料得到他如此,手下不及收回。

    “噼啪”

    鲜亮的血花忽地绽开,在指缝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落到地上结成一小摊,浅浅的一个小湖泊。

    那黑衣人也吃了一惊,连忙道“小人……小人无意冒犯,还请速速松手”

    赵麒直直看向那人,墨色眼底深不可见,像一汪沉寂了许久的寒潭,冰得人骨头都在打颤。

    不过他也没工夫感觉到那寒凉,一只箭矢已经穿过他胸口,带走了他最后一点说话的力气。

    赵麒松开剑锋走下马车去看,一众黑衣人已经全给押在地下,也有几个动作快的咬了药,那也无妨,本来也不需全活口,带着麻烦。

    他迎着渐渐落下的夕阳笑了一笑,暮色如许,天下间尽是昏黄的温柔的颜色,连着指尖的血色,也显得不那么刺眼。

    待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赶到附近的镇子去投宿。他们本来也尽朝着人迹多的地方走,遇袭地点虽然偏僻,可离城镇也不算很远。

    那群黑衣人下手颇是狠辣,败在他们手底,竟无人可以活命,带来的人,要么只是轻伤,要么已然魂归荒山,数来数去,竟是赵麒自己伤得最重。

    那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若是当时再用上几分力,怕是手指都斩断。加上握得久,染得整只袖子尽是血色,衣袍上也淋了半身星星点点的红,像开了遍山的花在上头。

    刘长卿给赵麒止血的时候指下极是精准,半丝半毫多余的动作也不见。本来是想要安排好的暗卫处理伤势的,谁想得那人刚刚掏出备好的伤药,就被刘长卿把活计给抢了,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也不知是否该当即告退。

    赵麒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把那些人带回去,好好问一问,留几个活的,这里不用你们多心”

    暗卫道了声是,行过礼便出了马车。赵麒整个人放松下来,才觉出右手传来尖锐如斯的痛楚,像那柄剑始终没离开过似的,在手里来回抽磨,寒凉的剑锋抵着骨头,一寸一寸磨折切削,他须得用好大努力,才能忍着不发出声音来。

    刘长卿本来是低着头给他包伤口的,这时候却凑得更近。

    “非鹿,你疼不疼?”

    赵麒没力气回答他,只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自己没事,不承想那人却贴得更近来。

    “听说这样……会不那么疼?我们试试吧”

    ——“多年来吟风弄月,留取闲思故梦,拂花栽树,偷得半世安暇。夜深偶梦前生,但觉恍然黄梁,此生彼世,庄生蝴蝶。余重归时曾私言天命无常,生年无碍,而今久不觉如此。”

    赵麒醒来的时候,看了帐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之前好在血失得够多,整个人都昏沉,睡过去容易得很,省了认床的麻烦。

    刘长卿不在,身边的位子凉得很,想是走了有些功夫。本来不想理,手上的伤好好地上了药,大抵是习惯了,此时也不那么难挨,但他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出门去。

    门外万籁俱寂,星月低垂,是很好的夜色。

    赵麒示意了下,叫那些无干紧要的人不要出现。他四处打量了下,决定从客栈的柴房开始逛起,找找那里到底关了几只鸡几只鸭。

    他逛了好久,才逛到刘长卿那里。刘长卿只穿了中衣出来,头发也没梳,散散地披在身上,整个人跪在马车的车厢里,像只淋了雨的麻雀,每片羽毛都在发抖,并且止不住地滴下雨水来。

    车窗里月色透进来,把他的脸隐了一多半进去,只余下一点小小的弧度。

    赵麒走到他身后,把衣服给他披了上去。

    刘长卿颤了一下,却没有抬头,“非鹿?”

    赵麒嗯了一声,“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闹了鬼。”

    “非鹿,有好多事儿,我原以为我做不出,只是我自己胡想的罢了”

    赵麒想起来那封书信,里面夹带的字迹太过熟悉,却和他的印象差得太远。他走的时候,把那些都烧得干净,灰混在土里,再也拾不起来。

    他用左手揉了揉刘长卿的头发,“别乱想了,起来回房去,明天还要接着赶路,可不许再赖着不起床了”

    ——————————————————————

    到了明早,倒是赵麒自己没能好好地起来。

    昨日受的伤虽然不影响行动,却是实实在在地失了血的,再加上昨夜吹了太久的风,早上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人也昏沉沉,看什么东西都是晕的。

    刘长卿自己就是个差点儿弃考开了医馆的,水准比其父自然不及,但与此地乡野游医相较却胜出许多,当下写了新的方子请人备齐。

    赵麒不愿多作停留,吃了药精神稍好,便立即遣人上了路。刘长卿心知留在原地休养绝非上策,纵使千万般不愿,也只能依了。

    谁承想一路颠簸,赵麒烧得越发厉害,一日里倒有一半多时间昏睡着,剩下的一小半也精神不济,只倚在车壁上无话。刘长卿当机立断,找了个不起眼的小镇子落脚停息,当晚烧了马车,把行踪尽皆隐匿了,只求多拖得一日算一日。

    至于京师那边拖得拖不得,那便不是他此时能考虑到的问题了。

    多半时候赵麒意识是清楚的,只睁不开眼睛,但觉得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倒像一只没风帆的船,在海里游来晃去,他掌不住方向。

    他听见有人叫他“非鹿,起来吃药了~”还听见对方温柔地吹了几口气,像是怕烫着他似的。

    好苦……不喜欢。

    你喂我好不好。

    有点冷……你坐过来一点。

    ……不要走呀。

    赵麒想着他很小的时候生了病,烧得人事不知,赵夫人每天每晚都陪着他,一直抓着他的手,在耳边叫他的名字。

    “……非鹿”

    那时候怎么来着?

    那时候还没有赵麟,他吃的每一口药都是赵夫人喂的,他嫌苦不吃,赵夫人就用尽心思在里面放了些不损药性的甜食,一次煎两份药,她自己用一份来尝味道。

    所有仆从全被她请出了屋,连赵老爷也不让进,那个房间里日日夜夜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光昏沉如未明烛火,噼啪一声,就过了这么些年。

    “非鹿非鹿非鹿非鹿……”

    他又想起自己喝了鸩酒的时节,比现在可难过得多了,像死过一次一般……不对,是真死过一次了。那么他现在还活着,是借了谁的命吗?还是上天怜人,叫他回到十年前,去还某一份未了的情债。

    “非鹿,你这么睡着一定很无聊……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故事吗?也很好,他也有很多很多故事,以后的某一天,终于会一字一句讲给那个人听。

    “从前有一只兔子……它……”

    赵麒慢慢地听着,反正也没有旁的事好做,那人的声音轻慢温柔,像春天里梨花都开了。

    淡白的花瓣落下来,一场下了太久的雨。

    “从前有一个人……他喜欢自己的老师很多很多年,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了看见那个人,整个人都慌起来,不敢讲话,不敢看他,要是被嫌弃了可怎么办呀!”

    赵麒静静听着,认真地听这个太过熟悉的故事。

    “……后来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早就配不上和他的老师在一起,但是他不甘心呀!花了这么久这么久,才可以和你在一起,宁可选择自己死过一次,也不愿意放开……”

    赵麒很想去抱对方,但是他动不了,只好这么沉默地温柔着,等他把故事说完。

    “噼啪”水滴落下的声音。

    “……非鹿对不起,我把药洒在你身上了,这就去给你擦干净……”

    但是,是冷的。

    “………长卿”

    那一句话声音太小,赵麒不知对方听见没有,只好接着叫了几遍。

    刘长卿笑了一下,把脸贴过来缓缓道“你念了好几声至儿,说了好一通胡话,幸亏我把旁的人都撵走了,再没别人听见。”

    赵麒暗觉不妙,他梦回前生,一时迷幻之际,叫出韩臻的名字大抵也是有的,只怕刘长卿听见了又要伤心。

    “那你现在选定了没有?可不许后悔了,我都给你睡了那么多次,若是女子,只怕孩子都养了好几个。”

    “非鹿,你别再吓我了”

    枕头上凉意蔓延过来,刘长卿的气息吹在耳畔,却是温热的。

    赵麒想起还在京师的时候,前尘尽忘的刘长卿趁他睡着倚进他怀里,梨花飘落,满满覆了一身,像素白的遮盖天地的雪花。

    刘昭在世时曾问他,怎么看上了刘长卿,他当时是没有回答的。

    没有答案,何从作答。

    如果他重活一世,还能爱上一个人,那就是刘长卿了。

    无论……是什么样子,只要……是你。

    ——“不期风疾,病榻实久,余笑言生年难及百岁,古人圣贤皆如此,余岂独善其外。长卿因作生死同归之语,余终至无言。”

    这般过得几日,赵麒才有了些精神,重新收拾了物件上路。这场病来得太措手不及,他也全没料想得到,到了京师后许多计划都要重新安排,想起来便让人头痛。

    这几日刘长卿倒是清减了不少,他这些年来变化本来不多,这般瞧上去,倒跟五年前更相似了些。

    赵麒忽而惊觉这一世,自中秋相见到战场归来,刘长卿容色竟是越发憔悴清减,他本以为是风沙磨折和巫蛊之故,如今想来……

    尽忘前尘之后,本也养得他圆润了些,但这几日下来,看上去倒和当日西疆归来时没什么差别,抱着的时候几乎可以觉出衣下骨骼分明。

    他们在路上颠簸了好久,才算抵达了京师。到达的时候也遇见了不少麻烦,丞相府废弃了,没处落脚,最后借了贺祥云的府邸才安下身来。

    贺祥云听见仆从来报逍遥侯到访的时候差点儿惊掉了手中写到一半的奏本——虽说他现在写这个也没什么用处。

    他迅速整了整衣冠,赶忙奔出门来,却见赵麒已经把恭迎的仆从撇在一边,和刘长卿一起赏起栽在院子里如今只剩下枝子的梅花来。

    他穿着暗蓝滚边玄色长袍,右边长袖隐在身后,乍一眼看上去,倒跟个容姿卓绝的书生类似,谁也不会把他和名满天下的逍遥侯放在一起来想。

    贺祥云想了许久,未曾想到这人真会出现,一时之间情绪激荡,几要落下泪来。

    如今圣上危难,时局大乱,若有谁能立于朝堂之上,挽狂澜于既倒,正朝纲于已危……也只有,这一人。

    赵麒瞧了奔出门来的贺祥云一眼,也不与他寒暄客套,径直捡了主位坐了,早有眼色好的仆从砌了茶,送上前来。

    贺祥云还在那里多礼,“多年不见,不知侯爷可否安好……”

    赵麒喝了一口茶,道“行了,有什么话说了便是”

    贺祥云想了一想,似有千言万语,也只得从头说起“侯爷应知,陛下前些年已得了一子,养在庄贵人名下,慧妃如今也近临盆,怕也是个皇子……”

    赵麒嗯了一声,韩臻第一个皇子降生,天下为之大庆,他即便远在西疆也自然知晓。

    旁边刘长卿倒是道了声“这不是绝妙好事。”在他眼里,韩臻的孩子自是生得越多越好,最妙不过佳丽三千,多子多孙。当日韩臻长子降生,他便大松了一口气,在逍遥侯府大肆庆祝了一番。

    贺祥云叹道“若是平素,自当称道陛下多福,可如今陛下已多日未曾临朝,深宫中传来消息,只怕……大皇子年岁尚幼,生身之人身份低贱,养母根基也算不上稳当,反观慧妃,朝堂之上有闫升一党撑腰,后宫中也自成派系,实是风头无两。”

    赵麒淡然道“那孩子不是还没生出来吗?”

    贺祥云大惊,道“侯爷此话……”这话太过大逆不道,他虽然也如此作想过,但毕竟未敢宣之于口。

    赵麒放下茶盏,那茶只饮了一半儿,碧色茶叶沉在底部,纵横交错,起落沉浮。

    “来人备车,本侯要进宫见圣上一面”

    ——————————————

    赵麒再见韩臻的时候,那个少年几乎已瘦得不成人形。

    他躺在明黄的床榻里,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手臂嶙峋得可以瞧出骨头的形状,看见赵麒进门,便小小地叫了一声“太傅”

    他努力仰着脸笑了一笑“太傅,你来啦”赵麒走到他床前,他便努力伸出手来握住赵麒的手,笑道“这许多日子不见,太傅想至儿了没?”

    他握得太用力,赵麒右手的伤本已好了些,这下又有开裂的趋势,他皱了皱眉,却终究没挣脱。

    韩臻的精神看起来竟是还好,说了好些有的没的的话,赵麒只好陪着他。过了好久韩臻才有些倦意,道“太傅且在偏殿中歇了吧,至儿有些倦,想来睡一会便好,晚上还要和太傅一起用膳呢,御膳房新来了好几个厨子,今日必叫他们尽所学之能才是”

    赵麒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了,才走出门来叫了个太医来问,那太医先前唯唯诺诺,赵麒拿了他家人来逼着,才肯说出实情来。

    “……不敢隐瞒侯爷,陛下……就在这几日了,毒性发得缓,察觉时已入肺腑……药石无用,拖得多少时日,只看陛下福气了”

    赵麒追问道“什么毒?”

    那太医抖如筛糠,“我等无能,竟是不知……毒理约与鸩毒类似,只是发作慢得多,令陛下受了许多零碎苦楚……”

    赵麒挥退了那太医,鸩毒……么。

    晚上的时候,韩臻果然起来了,赵麒早叫人去了贺祥云那里通知不需等他晚饭,他留下来和韩臻一起。

    韩臻今日的精神果然极好,竟不像个病人,晚膳后又与赵麒说了好一会子话,扯着赵麒到了寝殿也不放手。

    赵麒坐在他床头,烛光遮了他半边脸去“至儿,你答应我要做个好皇帝的”

    韩臻一颤,伸手抓住了被角“至儿……一直努力想做个好皇帝”

    赵麒轻叹了一声“那如今你是怎么想的?”

    韩臻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已不是那个三分撒娇三分玩笑的少年音色。“圣旨朕放在床下,赐死慧妃及闫党诸臣,立大皇子为太子,贺祥云辅政”

    “这世间能宣此旨的,唯逍遥侯一人”

    赵麒伸手摸了摸床上消瘦青年的头发,发质早已干枯,但他依旧很温柔地揉乱了它们。

    “慧妃身怀皇嗣,轻易赐死,恐有人心生不平,乘机作乱”

    韩臻在烛影里笑了笑,神色淡然而坚毅“所以,朕要活得比那孩子生下来久”

    “太傅,你陪着我好不好?”

    ——“余结缡未久,子尧归画于余,其上绘余少年容色,卷已昏暗,多见痕迹。而后多年长卿得之,如获至宝,问其上痕,余不敢言真事,故答曰余追忆少年,每每取而阅之。”

    赵麒在殿内陪了韩臻好几日,许是韩臻那日耗了太多精神,往后多半昏昏沉沉,不知人事,只一日一日地熬。但只醒来,就非要找赵麒不可,零零碎碎交代了许多事情,赵麒一一记下了。

    他给大皇子留了许多话,断断续续的,像是不称职的父亲对儿子,更像是殚精竭虑的帝王对着身后的接班人,不求他立时能懂,往后的日子里,若有一两句用得上,也足够了。

    赵麒偶尔寻得韩臻睡着的间隙,也只能够匆匆几笔书信请人带出宫去。

    慧妃生产的那日,韩臻本来在说着赈灾济民的要领,听得公公来报,只笑了一笑,整个人便仰倒下去。赵麒冲过去探他鼻息,只见气息微弱,似有还无,眼见着命不久矣。赵麒叹了一叹,挥退了御医,只自己守着韩臻,等着闫婉儿把孩子生下来。

    他叫宫中使人去把当朝有威望的老臣尽数召来,会集在殿前候旨,违令者以欺君罪立斩。老臣们宦场沉浮这些年,哪有不懂事的,不一会儿到得齐全。

    闫婉儿那边叫得凄惨,赵麒这边执着韩臻的手,在他耳边笑道“成与不成就看今日了,一会儿且看他们的戏去”

    他在韩臻身边待了一会儿,从床畔走下,打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凑到烛火前烧了干净。

    火舌跳跃之间,约略也能瞧见其中的几个字眼,“婚丧嫁娶,各不相干……名犯七出,尔今缘尽……”

    赵麒对着烛台笑了笑,把那张纸尽烧成了灰,一寸一寸,尽皆不曾放过。

    若是……不成,那便一起死吧。

    闫婉儿生下那孩子时已近深夜,一众老臣在殿外等得双腿发麻全身发抖,有的盼着那孩子早点出来,有的倒念着永远别生出来,这般心思各异,偏又装着和睦得很,瞧来十分有趣。

    赵麒倒是惬意得很,他使人寻了本话本来,正瞧到那布衣书生不幸身死,痴心小姐泪尽血枯,以命换命,最终得成佳偶,鸾鸣凤偕。门外有人来报,赵麒叹道“自是生死不由人,何苦这般磨折?”就此放下书本,走到韩臻身侧,轻道“该起来了,陛下……至儿?”

    韩臻果然低低应了一声,也睁不开眼去,只轻声道“太傅,你抱我去吧,我走不动。”赵麒想了一想,便叫公公们抬了把椅子来,回道“陛下天子之尊,由臣抱着上殿,须于龙威有损,还请陛下三思。”

    韩臻低声叹道“你只是不愿意罢了。”说着也配合着宫人上了椅,努力坐得端正,背挺得笔直。

    如此几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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